近日,南非被金磚四國合作機制接納為成員國,對此事件的含義,人們應保持足夠的謹慎;這并不像高盛分析師當初提出金磚概念時那樣,提示了某種發(fā)展前景,而只是一個國際關系事件;它可以視為四國對南非國家實力和國際地位的一種認可,希望在今后的國際關系舞臺上與之取得默契和協調,至于南非對投資者的吸引力是否將提高,則是另一碼事。 在我看來,情況或許恰好相反:許多人以為南非可以代表非洲,但實際上它對于非洲的分量遠不如其經濟總量所顯示的那么大,盡管GDP占非洲近1/4,但南非從未成為非洲的金融中心,或學術和科技中心,除幾個鄰國之外,對非洲國家也沒有多少政治影響力、文化吸引力或價值號召力,盡管時而會有些鄰國民眾為躲避饑荒和戰(zhàn)爭而涌入南非,但它并不是非洲年輕人或創(chuàng)業(yè)者所向往的樂園。 1993年廢除種族隔離制度之后,南非確曾經歷了一段難得的好時光;在姆貝基主導政策的14年中,或許得益于當時的國際潮流,他成功抵制了其黨內的民粹意識形態(tài),避免了老戰(zhàn)友穆加貝在津巴布韋所實施的強行土改和國有化,反而始終堅持市場化政策,尊重財產權、自由貿易和私人企業(yè),正是這些,令南非人均GDP在十幾年中翻了一番,而同時保持了低通脹和低赤字。 然而,好日子看來已經過去且很可能不會再來了,這不僅是因為現任總統祖馬的經濟政策有著強烈的民粹傾向,意在強化再分配和社會主義,更在于南非的社會狀況,使得這樣的傾向幾乎無可避免的日益占據南非政治的主導地位。 盡管種族隔離制已被廢除,但南非的社會對立和沖突遠未化解,它的基尼系數高達0.7,世界第一,而24%的失業(yè)率在工業(yè)化國家中也高得離譜,同時,它還有著世界第一的強奸率和世界第二的謀殺和暴力攻擊率;不難想象,如此背景下選舉上臺的政府,幾乎不可能不是一個高舉劫富濟貧和社會福利大旗的政府。 曼德拉·姆貝基政府能夠長期抵御民粹沖動,全賴其革命元老的背景所帶來的難以挑戰(zhàn)的合法性和政治地位,而從祖馬開始,這一條件顯然已不復存在,他需要為其權力另尋政治基礎,而他的后任或競爭者定將有過之而無不及;況且,今后若干年的國際潮流,對于堅持自由市場的那些政治力量,恐怕將十分不利。 更糟糕的是,南非的法治基礎和司法系統的獨立性,似乎也存在被動搖的跡象,這一點,從祖馬所卷入的腐敗案和強奸案的處理過程中,已經初現端倪;而且,司法上的污點和嫌疑看來并沒有影響祖馬的政治地位,他的支持者似乎并不介意這些,這是最可怕的,這樣的政治氛圍恐怕會為未來的政治家破壞法治的行為打開大門。 與法治相比,一個國家的經濟政策是容易翻轉的,只要憲政和法治基礎穩(wěn)固,壞的政策總有機會被糾正,比如,印度在獨立之后長期執(zhí)行了僵硬封閉的經濟政策,但當國家潮流轉變、舊政策弊端盡顯時,它很快就轉向市場軌道了;但是,法治一旦被破壞,是很難有機會被修復的,這正是南非最令人擔憂之處。 對于南非的前途,尤為不妙的一點是,一旦它走上法治退化、政策民粹化這條道路,看不出有什么外部力量將阻止它的墮落,迄今沒有一個大國將南非的政治走向視為其戰(zhàn)略利益,而以南非之大,即便想要干預也很難做到,況且,南非還是個資源大國,其他國家更有動機去討好它而不是改變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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